第三十四集《铁证如山》 《莲浦村里的鬼怪故事》

第三十四集《铁证如山》 《莲浦村里的鬼怪故事》 莲浦村里的鬼怪故事 精彩小说 第1张

  张老顺说要讲《铁证如山》,吓了我一跳。我说:铁证如山?难道发生了什么案件吗?


  张老顺说:铁证如山嘛,自然与案件有关。不过,严格说来也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案件,充其量也就是阴阳两界间当事者之间的纠葛而已。


  我问:奇怪,活人和死人还发生纠葛?


  张老顺说:是啊,在莲浦村,又有什么怪事不能发生呢?


  这句话我信,不发生怪事就不叫莲浦村了。于是,就催促张老顺赶快讲下去。


  张老顺说,在《石破天惊》一集里,讲到了张包肉的大儿子张转祥石匠生涯中的磕磕绊绊,这一集就讲讲二儿子当铁匠过程中的风风雨雨。


  张包肉的二儿子名叫张转瑞。你听这弟兄俩的名字多好听?大儿子叫转祥,二儿子叫转瑞,张包肉的本意是让两个儿子的命运既祥又瑞。然而,名字再好也是人起的,祥与瑞都是美好的向往,人生过程是不是真的祥瑞伴身那就很难说了。从《石破天惊》中看,应该说大儿子张转祥的人生命运还算平稳,尽管磕磕绊绊,但没有经历过多少大风大浪,这个二儿子张转瑞就没有那么幸运了。他和当石匠的哥哥一样,虽然天天干着同样是硬碰硬的营生,但他不如哥哥强壮魁梧,加上一些其他原因,后来阴差阳错因为打铁险些送了性命。


  张转瑞学铁匠拜过一个师父,是砂口村人。前几集中讲到,离莲浦村不远处有个庄子叫砂口村,村里当铁匠的人多。砂口村不大,也就一二百口人,却有十多个铁匠。为什么有这么多铁匠?因为村里盛产铁砂,这也是砂口村名称的来历。砂口村虽然出了不少铁匠,但这些铁匠与真正意义上的铁匠是有区别的。人们常说的铁匠一般是指抡大锤打铁制作铁器者,而砂口村的铁匠却有一多半并不抡大锤打造铁器。


  我颇感奇怪,问张老顺:不抡大锤做铁器,那还叫什么铁匠?


  张老顺说:这些铁匠主要是采铁砂冶炼铁块,准确的称呼应该叫采砂匠,但因为与铁有关,所以,当地人也把他们称之为铁匠。


  是这么个铁匠,我看顶多是个半截手铁匠。我说。


  不过,张老顺又说,在砂口村,抡大锤做铁器的铁匠地位不一定比冶炼铁砂的铁匠高,有的冶炼铁砂的铁匠倒比抡大锤的铁匠更受人尊重。过去科技不发达,冶炼铁砂是个技术活儿,全靠土法上马,弄个窑口,从山里挖出铁砂放在窑里煅烧,如果方法不对火候不够,根本烧不出高纯度铁块,换做现在的名词叫成品铁。没有成品铁,大锤抡得再好,也做不出铁器来,正所谓好媳妇难为无米之炊。从先后顺序上看,冶炼成品铁为第一道工序,至关重要。


  张转瑞的师父名叫闫大栓,是一位真正意义上的铁匠,这是因为他不仅能做铁器,还能冶炼铁砂,两个方面都是行家里手,在周围十里八乡名气很大。否则,张包肉也不会让二儿子拜他为师。


  那年春末的一天,张包肉领着张转瑞去砂口村闫大栓家拜师。进得门来,张包肉就让张转瑞跪下给闫大栓磕头。


  闫大栓连忙拦住,说:且慢!他在张转瑞身边转了两圈,用异样的眼神看了看他的脸,心头骤然一凛,继而摇了摇头。他把张包肉悄悄拉到屋外,说了一句让张包肉颇感意外的话:张师傅,我听说你有个大儿子,体格很健壮,你怎么不让他学铁匠呢?我愿意收他为徒。


  张包肉说:大儿子转祥已经拜在皇留口村冯止尘名下学了石匠,无法再学铁匠了。怎么?难道转瑞不是学铁匠的料?


  闫大栓说:那倒也不是。我是看转瑞个头不大,身子骨长得单薄,而打铁是个耗费体力的营生,这孩子能吃的消吗?


  张包肉说:闫师傅尽管放心。转瑞这孩子身子骨是单薄了点儿,但力气不小,抡大锤不成问题。唉,咱乡下的孩子经得起摔打,又是穷苦人家出生,这份苦吃的起。


  其实,张包肉没有听出闫大栓是话里有话。适才张包肉领着张转瑞刚进门时,闫大栓就觉得这个孩子有点异样,究竟怎么个异样,他也说不清楚,总之觉得怪怪的。因为张转瑞人还未进门,有一阵风就先刮了进来。风声很轻很轻似有似无。走在前面的张包肉没有感觉到,但闫大栓却感觉到了。他家的房子是坐北朝南,门口是朝南边开的。太行山地处北方,刮北风居多,刮南风极少。特别是今天风和日丽,暖阳高照,朝南开的门突然莫名其妙地刮进一股风来,闫大栓活了四五十岁,还从未遇到这种情况。他心中忽然涌起一阵不太舒服的感觉,好像被人用手抓了一把。于是,他拦住张转瑞磕头,围着张转瑞转了两圈,又看了看他的脸。这一看不要紧,心头那种不舒服的感觉越发强烈起来。他不清楚为什么出现这种不舒服的感觉。因为有了这种感觉,就不太愿意收张转瑞为徒。但又不能当着张转瑞面讲,只好把张包肉叫到外屋去说。


  拜师闫大栓,本来是前些日子商量好的,定下今天来拜师。闫大栓突然反悔,让张包肉有点措手不及。虽然他一再解释儿子能吃苦,但闫大栓还是想拒绝。


  张包肉有点不太高兴了,心想,当初和你商量此事时,你满口答应。怎么今天见了人又反悔呢?我这个二儿子虽然不如哥哥高大魁梧,但也生的眉清目秀,怎么在你闫大栓眼里反倒成了丑八怪!他忍住气,问闫大栓:闫师傅为何有如此一说?


  闫大栓欲言又止,脸不由地红了一阵。这倒不是他故意不说,而实在说不出是什么原因,只是觉得第一印象不好,心里抓得慌。这些都属于心理活动,又怎么能说出口?另一方面,闫大栓也觉得这事做的不怎么占理。莲浦一带拜师,要事先请人牵线搭桥,徒弟要给师父上礼,这些程序都是行磕头礼、师徒见面之前要履行完的。牵了线搭上桥又接受了礼物,其实就已经完成了拜师的主要程序,见面磕头就是个虚套子仪式。让人料想不到的是,闫大栓和张转瑞偏偏在这个虚套子仪式上卡了壳。故而,张包肉很不满意,闫大栓有苦难言,张转瑞不明就里。他不知道父亲和师父在外屋商量什么重要事情。三个人都愣在了地上,节目无法往下进行了。


  还是张包肉打破沉默,对闫大栓说:闫师傅,你看所有的过场(莲浦村方言,指程序)都过完了,我们也这么远来了,你总不能让我带着孩子空着手(莲浦方言,指没有办成事情)回去吧?


  闫大栓挠了挠脑瓜皮说:这事错在我身上,怪我太急躁了一些。这样吧,我可以收下转瑞这个徒弟。不过我要强调一点,今天你们父子俩要对我做出保证,我就教转瑞打铁;不做保证,就请你们回家去,拜师礼我原数退回。怎么样?


  张包肉寻思了一下,说:我做保证。


  闫大栓又问张转瑞:你呢?


  张转瑞一直被蒙在鼓里,也不知道自己向师父保证什么,但听见父亲做了保证,也就茫然地点了点头。


  张包肉问:闫师傅,你要我们保证什么?


  闫大栓说:其实非常简单,就是孩子在学徒期间要绝对听我的话,无论做什么事情要先征得我同意。


  一听是这个,张包肉和张转瑞送松了一口气。张包肉问:闫师傅没别的嘱咐?


  闫大栓说:没有,就这一条。


  张包肉笑着说:哈哈,闫师傅小题大做了。听师父的话,是徒弟必须做到的,你不说,转瑞也要听你的话呀!


  张转瑞也说:师父放心,我以后一定会听您话的。这时,张包肉给他使了个眼色。张转瑞心领神会,赶紧跪在闫大栓面前,磕了三个响头,说:师父在上,请受徒儿一拜。


  闫大栓向前探了一下身子,正准备伸手扶张转瑞起来,突然心里又像被什么东西抓了一下,就又把手收了回来,随即挥了两下,说:起来吧。


  这个动作看似漫不经心,张包肉却清楚地看在了眼里,心里也很别扭,他知道闫大栓直到现在还是不情愿收转瑞为徒,只是勉强从事罢了。张包肉始终不明白自己这个儿子究竟哪点不好,入不了闫大栓的法眼?


  张转瑞也意识到师父似乎对自己不冷不热。他小时候见过哥哥拜冯止尘为师时的仪式。哥哥磕头后,冯止尘连忙上前一步把哥哥扶了起来。而师父闫大栓只是摆了摆手让自己站起来,一点搀扶的意思也没有。师父肯定是不喜欢自己。师父不喜欢徒弟,徒弟还能有个好?张转瑞站起身来,默默地站在闫大栓身旁,一脸尴尬神色。


  按照太行山一带拜师匠人的惯例和规矩,磕头拜师后,徒弟要留在师父家里同吃同睡,等于是师父家的一名成员。张包肉向闫大栓告辞回去。不料闫大对他说:先让转瑞跟着你回家吧。我最近家里有点事情要办,等办完事情,再捎信让他来。


  听闫大栓这样一说,张包肉只好向张转瑞招招手,领着他回了莲浦村。回到家里,张包肉心情一直不好,闹不清闫大栓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。有一天,他到皇留口村办事,见到大儿子张转祥的师父冯止尘,想起二儿子拜师的种种不愉快,就向冯止尘述说了一遍,埋怨闫大栓怎能这样对待自己的徒弟?早知道这样,还不如不拜他为师呢!


  冯止尘听了张包肉的叙述,也觉得奇怪,就说:正好我今天闲暇,到你家看看转瑞。


  张包肉说:那感情好。家里刚刚烧了一锅上好的枣杠子酒,咱们俩闷(莲浦村方言,喝的意思)上两盅。


  两人回到莲浦村,张包肉老婆做了几个菜,张包肉特意让二儿子转瑞过来给冯止尘满酒。冯止尘特意端详了张转瑞几眼,觉得除了身子骨长得略显单薄一些,却比自己的徒弟张转祥清秀的多,像个白面书生,这样的孩子读书更合适一点,做个铁匠,似乎有点不伦不类。于是,他趁着酒意,对张包肉说:我看转瑞当铁匠也不合适,让他念书吧。


  张包肉说:唉,咱山里的孩子有几个念书的?还是学点手艺好。对了,你说他不适合学铁匠,是不是还有别的原因?他怀疑冯止尘和闫大栓有同样的看法。


  冯止尘连忙说:转瑞生的比转祥弱小、斯文了一点,像个念书人,别的倒也没有看出有什么不适合学铁匠的。闫大栓的做法或许有他的道理。这样吧,我和闫大栓也熟识。既然你不好意思问他,等我有时候问他一下,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。


  张包肉一听,连忙点头致谢。他也问过闫大栓,但人家不说。冯止尘是局外人,或许能问出个子午寅卯来。


  三天后,冯止尘到砂口村串亲戚,特意来到闫大栓家拜访。闫大栓见老朋友到来,自是一番热情招待。酒过三巡菜上八道,冯止尘问闫大栓:听说闫老兄新近收了一名徒弟?


  闫大栓点点头说:是有这么档子事。不过——后半句话没有说出来。


  冯止尘问:怎么回事?不太满意?不满意可以不收嘛!


  闫大栓叹了口气,说:唉,要那样不就简单了吗?咱这里收徒你还不知道吗?都是事先托熟人牵线搭桥,也没有见过本人。等见过本人,后悔就来不及了。


  冯止尘说:听说你收的是张包肉的二儿子张转瑞。他的大儿子张转祥拜在了我的名下。张转瑞我见过,挺不错的一个孩子嘛,莫非你嫌他生的单薄,抡不动大锤?


  不是。一把大锤也就是七八斤左右,十多岁的孩子也能抡得动,何况张转瑞已经是个成年人。闫大栓说,从我见到他的那一刻起,我总觉得这个人似曾相识,但又不知是在哪里见过。


  冯止尘说:这有什么奇怪的呢?莲浦村离砂口村也不远,两个村庄的人时有来往,你过去见过他也说不定。


  不是。闫大栓说,我以前肯定没有见过他。还有一件事情也非常奇怪。


  还有什么奇怪的事情?冯止尘问。


  闫大栓说:每当我看到张转瑞那张脸时,心里总像被什么东西抓了一把,很别扭。这个阴影一直挥之不去。因此就不想收他为徒了。


  是这么回事。那你最后不还是收他为徒了吗?冯止尘说。


  这也是万般无奈呀!闫大栓说,咱先前答应了人家张包肉的请托,又收了拜师礼。我本想退回去,可张包肉不接。再说,这一带也没有这个先例,怕人笑话,我也不想破坏这个规矩,后来就硬着头皮答应了。另外,我还有个想法,索性收下这个徒弟,弄清楚这里面究竟是怎么回事,为什么平白无故我会出现那种感觉?


  冯止尘表示理解闫大栓的心情,告辞离开时说:闫兄有什么用得着兄弟的时候尽管说话,兄弟在所不辞。太行山里的匠人都很义气,一人有难,大家相帮。


  闫大栓点了点头说:以后一定会有烦劳冯兄之处,我不会客气的。


  ......


  过了几天,闫大栓捎信让张转瑞来砂口村。无论是采砂炼铁还是打制铁器,闫大栓都尽心尽力地教诲,手把手的做示范,张转瑞也尽心尽力的学习。几年过去,张转瑞就成为附近一带颇有名气的铁匠。比较起来,采砂炼铁方面,张转瑞的技艺还不及师父闫大栓,但在打制铁器方面,其技艺已经超过师父。张转瑞打什么像什么,惟妙惟肖,做出来的活儿就像一件艺术品。一些农具,比如镐头、铁锹等,本来没有什么技术含量,也不要求外形多么精致,用着方便顺手就行。然而,这些东西在张转瑞的手里,不光用着方便顺手而且外形美观,让人看着舒服惬意。村里人都夸闫大栓收了个好徒弟。


  当师父的谁不愿意收个好徒弟把本门技艺发扬光大传承有序呢?然而,闫大栓心里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。别人越是夸他的徒弟好,他心里就越忐忑不安,总觉得说不定哪一天要出祸事呢!


  莲浦村一带的匠人,拜师期限一般为三年,三年期满即可出徒。出徒后,徒弟就可以离开师父家自己单独揽活儿干。就在张转瑞出徒的这几天,闫大栓越发感到心慌意乱,吃不好睡不安。那一天,张转瑞就要离开砂口回莲浦村了。头天晚上,闫大栓吃过晚饭后早早躺下了,想睡个好觉,明天早上好把徒弟张转瑞送到莲浦村,交给张包肉。说起来,这也是太行山里的一个老规矩。出徒离开师父家这一天,师父要在太阳出来之前,将徒弟送出自己家门五里地,然后再送到徒弟的家,交给徒弟的父母亲或家人。意思是,你的孩子在我家住了三年,也不缺胳膊少腿,现在我把他完完整整地给你们送回来了。


  不料,别看闫大栓躺下得很早,但躺在炕上却辗转反侧无法入睡,心里老挂记着屋后的铁匠铺子。他曾不住地安慰自己:一个小小的铁匠铺子能有什么事情?不去想它不去想它,赶紧睡觉,明天一大早还要赶路呢!谁知,越不愿意想,然而思路老往铁匠铺子那边溜达。快到半夜时分了,忽然一阵睡意袭来,闫大栓刚想迷糊一会儿,朦胧中突然听到屋后铁匠铺之内好像有“当、当”打铁的声音。他起先以为是梦境,也没有在意,翻个身又要睡,可那个“当、当”的声音一直在响。不,这绝对不是梦境,一定是有人在铺子里打铁。这么晚了,是谁在里面打铁呢?莫非是张转瑞?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闫大栓否定了。张转瑞是年轻人,睡觉多,有时太阳照到屁股门上了他还醒不了呢!这半夜三更的,他去打什么铁?难道是村里别的铁匠?砂口村的铁匠有这样的惯例,如果揽的活儿多,自家一个铁匠铺子忙不过来,就会借用别人家的铺子用一下。但借用别人家铺子用,要先和主人家打招呼,经过人家的同意才行。闫大栓记得白天好像没有人打招呼借用自己家的铺子。那么,这是谁在里面打铁呢?反正也睡不着,闫大栓就起身穿上衣服来到屋后,想看个究竟。


  当闫大栓来到铁匠铺子前,刚想推门进去,转念一想,不行,不能这样贸然进去。我不如先窥探一下里面的情景再做主张。铁匠铺子后墙有个小窗户,闫大栓来到后墙,踮起脚伸头从窗户里往里瞧。这一瞧,差点把他吓个半死!天哪,里面竟然有两个人,有一个人面对着闫大栓,闫大栓看得很清楚。你道是谁?原来正是自己的徒弟张转瑞!只见他正在用力抡着大锤。而背对着闫大栓的那个人手持小锤,在铁砧子上“叮叮当当”敲个不停。打过铁的人都知道,抡大锤的是徒弟,拿小锤的是师父。就像交响乐演奏一样,小锤就是一根指挥棒,它怎么敲大锤就怎么打。闫大栓就是拿小锤的。在他看来,眼前这个拿小锤的人绝对是个一等一的打铁高手,那个敲打声就像打击乐一样,富有节奏感而且悦耳动听。在砂口村,闫大栓算得上个打铁高手,否则,张包肉也不会让二儿子拜他为师。然而,与眼前这个人相比,闫大栓觉得自己那两下子简直就是三脚猫功夫不值一提。


  闫大栓想看看两个人打的什么铁器。待他往地上一看,妈呀,吓得头发皮直发麻!原来地上放着一大堆兵器,有大刀有长枪还有不少匕首。这、这、这可都是犯禁的东西哪!官府三令五申不允许民间打制兵器之类,违者入监牢甚至砍头!他、他、他们怎么能瞒着我打造这些东西呢!特别是张转瑞,他晚上不睡觉,怎么来干这些犯禁的事情呢!他和张包肉都向我做过保证,没有经过我的同意不能擅作主张,夜间打这些犯禁的兵器啥时候和我说过?


  正在这时,背对着闫大栓的那个人突然开口说了句话:咱俩加把劲把这几件家伙什快点打造完,铺子外面可能来人了。


  张转瑞说:这三更半夜的人们都在睡觉,谁会来这里?


  那个人嘿嘿笑了两声不再说话,只顾“叮叮当当”地挥舞着小锤打铁。


  墙外的闫大栓听到那个人的话音时,觉得有似曾相识的感觉,好像在哪里听到过,但却想不起具体地方来。忽然,他想起刚见到张转瑞时,也有这种感觉,好像在哪里见过,但就是想不起在哪里见过。


  哈哈,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,应该是你的师父来了。那个人又说。


  不会吧,我明天就要出徒回莲浦村了,师父还要去送我,晚饭后他早早就躺下了,这个时候正沉浸在梦乡里呢,怎么会来这里?


  那个人说:铺子外面的人一定是你师父。咱们把这些家伙什藏起来吧,我也要走了,天快亮了。


  不知道他们用什么方法藏的这些兵器,也不知道把兵器藏在了什么地方,反正一眨眼的工夫,地上的兵器都没有了踪影。闫大栓想,你还想走?没门!此时此刻,他已经意识到这个人可能不是阳间之人而是冥间的鬼魂,但不知道他为什么找上自己这间铁匠铺子,为什么又与自己的徒弟搞到了一起。莫非、莫非他与我闫氏家族有渊源?不管有没有渊源,我今天既然碰上了就得弄他个水落石出。


  想到这里,闫大栓连忙转身来到铺子门口,等着里面的人出来。过了片刻,门开了,张转瑞先走了出来,见门口站着一个人。虽然是夜间看不清脸面,但从个头上看就判定是师父闫大栓。张转瑞一愣,说:真、真的是师父您?


  闫大栓说:不错,就是我。你明天就要出徒回家,晚上不睡觉,来这里干什么?


  张转瑞想说什么,但张了张嘴什么也没有说出来。这时,后面那个人走出门来说:你是大栓吧?声音嘶哑沉闷,像是从地下冒出来的。


 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?闫大栓惊讶地问。


  我当然知道。我不仅知道你,还知道你的父亲你的爷爷你的......你家谱上的人我都知道。


  那你叫什么名字?这时的闫大栓心里有了谱,这个人一定是自己某一辈的祖先,熟知闫氏家族的族谱,因为家谱是不轻易示人的,不是族内之人不会知道的如此详细。


  我叫闫万泉。那人说,是你第二十一辈祖先。


  奥。闫大栓想起来了,家谱上是有这么一个人。因为有血缘关系,所以此人说话的口音与爷爷和父亲有相似之处。爷爷和父亲都和自己在一起生活过,自然熟悉他们的声音。于是说,您既然是我的祖先,那就请您回答我一个问题。


  闫万泉说:可以,什么问题?


  您今晚和我的徒弟来这里打造官府明令禁止的兵器,这不是置我的全家包括我的徒弟于死地吗?这似乎不是我们闫氏家族祖先应该做的事情吧?


  听了闫大栓的话,闫万泉深深地叹了口气,说:我先和你说一件事情吧。不知道你有无兴趣听。


  您说吧,我洗耳恭听。


  这已经是很多年以前的事情了。闫万泉说,元末年间,红巾军起兵造反,要推翻蒙古人的统治。天下处处在打仗。有一天,砂口村来了三个外地人,从穿着装束和长相看不像中原人而像蒙古鞑子。这三个人进得村来找到几个铁匠,说想要打造一些铁器,出的酬金很高。当时红巾军正和鞑子打仗,这三个鞑子的到来引起村民的高度警惕,就问他们要打造什么铁器。鞑子没有说话,其中有个人拿出一张纸条,上面画着一些图形。铁匠们一看,大吃一惊!纸上原来画的是大刀长枪之类的兵器。当时红巾军有令,任何人不准为鞑子提供任何铁器,别说兵器,就是生活用品和农具也不行。因为鞑子地处大漠草原,那里不出产铁器,要想打仗只能从中原购置铁器。中原不供给他铁器,他就无法打制兵器。鞑子的要求自然被铁匠们拒绝。鞑子恼羞成怒,威胁说:你们不给打造图中所画铁器,我们就把全村人杀光。其中一个剽悍的鞑子从背囊里抽出一把弯刀,加在了闫氏家族一位铁匠的脖子上。他们看得出来,闫氏铁匠是砂口村铁匠的首领和主心骨。


  面对屠刀,闫氏铁匠为了全村数百条性命,只好违心地答应了鞑子的要求。他们联合全村的铁匠,利用夜间打造了大批兵器,为了不让红巾军知道,就在闫家铁匠铺的地下挖了一间储藏室,把兵器藏在了里面。其实他们并不想把兵器送给鞑子,而是想送给红巾军,并通知红巾军在某个日子来收兵器。不料想鞑子兵来得早,要收缴兵器,铁匠们撒谎说还没有打造够你们要的数量。鞑子兵不相信,说这么长日子了还没有打够?不说实话都别想活。这时,一个闫氏家族的铁匠站出来说,我领你们去收缴兵器,我知道在哪里。他打开地下储藏室,把兵器让鞑子兵运走了。过了几天,红巾军的人来了,要运走兵器,但储藏室里一件兵器也没有了。红巾军觉得受了骗,一气之下杀了几十个村民和铁匠。事后村民们怪罪这个闫氏铁匠,说是他给招来的祸端。闫氏铁匠分辨说,我若不把兵器给鞑子,他们不是也要杀人吗?


  实事求是地讲,闫氏铁匠说的有一定道理,但村民们不认可,因为鞑子兵并没有杀人,杀人的是红巾军。闫氏家族的其他人也埋怨这位铁匠坏了村里的大事,对他恶语相向,见着他就像躲瘟疫似的。闫氏铁匠无法在砂口村生活下去,只好背景离乡流落到了外地。


  又过了很多年,莲浦村的张包肉一次在外地做木匠活儿回来,在离村五六里处的一棵大树下见到一个襁褓中的婴儿,正在哇哇大哭。他看到这个婴儿生的眉清目秀,甚是可怜可爱,就把他抱养了回来。这个孩子就是你现在的徒弟张转瑞。


  闫万泉说到这里,歇息了一下,问张转瑞:你知道自己的身世吗?


  张转瑞说:我曾怀疑自己不是张包肉亲生,因为我和哥哥张转祥的长相、性格毫无相似之处。但不知道你刚才所讲的来历。


  闫万泉继续说,张转瑞就是那位闫氏铁匠的后代。那位铁匠离开砂口村后到一个更加偏僻的小山村落了脚,繁衍了一代又一代,也把当年砂口村这件事情传递了一代又一代。有一年,张转瑞的母亲生下他后得产后风去世了,而他的父亲也不幸得了绝症,眼看襁褓中的婴儿无法活下去,他突然想到了老家砂口村,就把孩子放到了离莲浦村和砂口村都不远的地方,希望两村的过路人捡到孩子养大成人。很庆幸,张包肉捡到了他。


  听到闫万泉这番话,闫大栓心头一凛:我说怎么见到张转瑞心里像被人抓了一把似的,原来他是我们闫氏得后代。他的祖先被闫氏家族厌恶进而逼走,所以我对他也很抵触。唉,想不到多少辈子的事了,今天还是这么灵验。他转而问闫万泉,我还有一些事情不明白,敬请老前辈作答。


  闫万泉说:不妨说来。凡是我知道的决不会瞒着你。


  闫大栓说,您是过世多年的人了,怎么找上张转瑞和你打造兵器?他不知道你的身世吗?还有,你们晚间打造这么多铁器干什么?这要让官府知道,是要砍脑袋的!


  闫万泉说,我先回答你第一个问题。张转瑞知道我的身世,我早就告诉了他。庆幸的是这个孩子居然不怕我这个死去多年的鬼魂,愿意和我一夜夜的在这间小屋子忙活。阴阳两界合作打铁,倒也是一件挺有意思的事情。你也知道,张转瑞早上太阳出来还在睡觉,因为他累了大半夜,怎么能不睡觉?第二个问题,官府近日要修志书。当年砂口村鞑子兵运兵器,红巾军杀人不是一件小事情,要修在志书里。修志书要查验实物,我们不能光凭一张嘴说当年砂口村的铁匠打造过兵器,人家不会相信。于是,我就和张转瑞打造了一些兵器藏在了地下储藏室,也算证物吧。你要有兴趣可以下去看看。


  闫大栓在这个铺子里打了多年铁,居然不知道还有个地下储藏室。他随着闫万泉进得地下室一看,里面果然摆着山一样的兵器。他情不自禁地说:这可是铁证如山哪!


  外面鸡叫了几声。闫万泉说,我得走了。走了两步,又折回身子忧郁地对闫大栓说:这堆兵器说不定会给张转瑞带来祸端,到时候你要替孩子说话,他虽然姓张,但却流着咱们闫家人的血。


  闫大栓不知道张转瑞会有什么祸端,但还是点头答应下来:您放心,他还是我的徒弟呢!


  闫万泉身形一晃儿,没了踪迹。


  天亮后,闫大栓把张转瑞送回莲浦村。他向张包肉求证捡孩子之事,张包肉满口承认,但他并不知晓孩子就是闫家的后代。


  官府查验了闫氏铁匠铺下面的兵器,修齐了志书。不料,事成之后他们却反咬一口诬告张转瑞私藏兵器图谋造反,将他抓进了县衙大牢,准备秋后问斩。闫大栓死命抗争,极力为张转瑞辩解:你们修志书时让我们打造兵器;修完志书却诬我们造反,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?兵器是我们闫氏家族的铁匠打造的,张转瑞是我的徒弟,他没有参与这件事情。要杀要砍有我闫大栓扛着。别看你们把志书修成了,但我如果把这些兵器全毁掉你们的志书等于白修。我看你们也别修志书了,我把兵器打成农具得了。


  修志书是朝廷的旨意,官府不敢不修。他们敢杀张转瑞却不敢杀闫大栓,杀闫大栓也是要上志书的。无奈只好依从了闫大栓,放回了张转瑞。


  ......


  张老顺问我:下一集讲什么呢?


  我说:还有一些匠人没讲呢。


  好,下一集讲《条匠奇恋》。


作者:司马青衫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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